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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22歲的張靈甫從黃埔軍校畢業,踏上北伐征程。三年後,屢立戰功的張靈甫升為連長。也就在這一年,湖南長沙的名門望族王家新添了一個女嬰,取名王玉齡。

一個是身經百戰的抗日名將;一個是豪門深閨、絕色佳人。張靈甫和王玉齡,雖然只做了兩年夫妻,他們之間的故事卻成就了貫穿20世紀的一段傳奇。

王玉齡親口描述:我的丈夫張靈甫

抗戰時期,攜手張靈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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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為了躲避戰火,9歲的我隨家人遷出長沙,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此時的另一個地方,張靈甫隨51師開赴上海,參加著名的“八一三”淞滬會戰。張靈甫以勇猛果斷,指揮有方贏得全團官兵的愛戴。嘉定作戰的時候,面對武器裝備遠遠優於國民黨軍的日寇蜂擁衝鋒,殺紅眼的張靈甫甩掉上身軍服,抱着機槍跳出戰壕,身先士卒帶領100多名敢死隊隊員迎頭痛擊,殺得日寇丟盔卸甲,抱頭鼠竄。

1938年,張靈甫奉命對駐守江西德安張古山的日寇進行反擊。是役,張靈甫親率一支突擊隊輕裝出發,攀木掛樹,穿過艱險的深山峽谷,老林惡水,配合正面部隊進攻,飛奪張古山。而後日寇不甘失敗,出動飛機與重炮狂轟濫炸,幾乎將張古山移為平地。張靈甫率部浴血死戰,與日寇鏖戰五天五夜,陣地得而復失、失而復得,反覆拉鋸。德安大捷之後,田漢受時任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廳長郭沫若的委派,採訪張靈甫等人,刊登在《中央日報》上,並編寫話劇《德安大捷》,張靈甫以真名真姓在劇中出現,從此名震天下。

1939年3月,張靈甫率部參加南昌會戰。張靈甫在前沿指揮所指揮戰鬥,不幸右腿被日軍機槍的兩顆子彈掃中,受了重傷。軍醫檢查後説:“腿要鋸掉!”張靈甫對隨從副官説:“如果我昏迷了,你要阻止醫生鋸腿!”説完,他給了副官一把手槍,厲聲説:“誰鋸我的腿,你就槍斃誰!”結果右腿一直未治癒。匆匆包紮傷口後他再度投入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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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觀張靈甫在八年抗戰中的表現,自1937年參加淞滬抗戰至1945年抗戰勝利,屢立戰功,被譽為“模範軍人”、“常勝將軍”、獲得過“自由勛章”。

王玉齡親口描述:我的丈夫張靈甫

我對軍事方面是一點不瞭解的。所以後來連張靈甫是個多麼有名的將軍,我都不知道,沒聽説過。

1945年,抗戰勝利結束,大家的心情也跟着好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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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家裏的幾個女孩子約好出去理頭髮。在理髮店,我們坐在椅子上,唧唧喳喳地説着話。

那天,他穿一身軍裝,帶軍帽。碰巧坐在我椅子的背後。我發現他透過理髮的鏡子,盯着鏡子裏面的我打量。我心説,這個人真是討厭,怎麼能這麼看着人家,就差把頭貼到鏡子裏面看,於是就瞪他一眼。

後來他對我講,他説幸虧你瞪我一眼,不然的話,如果你要對我笑一笑,我就沒興趣了。我説,你臭美。

不久後,他就託他的朋友張處長請我們全家吃飯。飯桌上,我自顧自,只管吃菜吃飯。他的朋友張處長就講話,問我伯母多大年紀了?我伯母説她32歲。張處長就接過話,説張靈甫副軍長你也有32歲啊,你們兩個同年的,乾一杯吧。

靈甫那年實際42歲還多。這一下,就冒掉了十歲。後來他告訴我,自己從臉到脖子,一直紅到底。

張處長繼續説,我們副軍長還沒有結婚啊,王太太你在長沙,老長沙了,你認識好的小姐給我們副軍長介紹。我伯母講,那當然,有好的我一定給你介紹。張處長説,你們家那麼多小姐,也可以介紹嘛。我伯母講,大的呢,都名花有主了;小的呢,年紀又都太小了。張處長講,那就找那個不大不小的嘛,眼睛就朝我看。

我坐在那裏當然聽得懂嘛,不大也不小的就剩我了。於是我生氣了,就把臉一板。

我對他一無所知。

他老是穿軍服,像是個軍人吧。我心裏猜測。

伯母告訴我,張軍長可是抗日的名將。可別人越是這麼説,我就越不把他當一回事、越不理他。而他呢,大概也是經歷過太多事情了吧,可能就是覺得我傻傻地耍着小性子很讓他喜歡。

那次以後,他就越發頻繁地到我們家裏來,幾乎每天都要來。剛剛開始,我看見他也不講話,有時候還故意出門避開他。慢慢地,跟他熟了。英俊?我不覺得,就覺得看着還順眼。

有時候,他給我講故事。他告訴我,戰爭爆發前,他在北大讀歷史系。每一朝每一代的文化名人、野史傳奇,他如數家珍。他喜歡講,我也喜歡聽。

而他自己抗戰時打仗的故事,卻從未講過。

人家説他是跛子。一次戰鬥中,他負了傷。機關槍掃到了他,子彈留在他的腳裏面。當時的醫學不是很發達,打完石膏後,那個腳就不能彎了。可是從他走路的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只是走得久了會很痛、很累。

他從來不講他得意的事情,也從來不會告訴我他最痛苦的事情,可能他覺得我太單純了吧,不想拿這些事情來煩惱我。我只覺得他很可靠,有時候就覺得他像我爸爸、有時候也像我的好朋友,所以對他很信賴。

很快,他就對我求婚了。我的母親對此是很反對的。一方面,覺得我與他24歲的年齡差距始終很難逾越;另一方面,我的母親守寡半生,她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嫁一個軍人。她説軍人的生命是不可靠的,她不想我也重複她的命運。

對嫁給一個軍人是什麼樣的想法?如果有一天他走上戰場會怎樣?不,當時我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因為我相信日本人投降,戰爭結束了。

儘管母親反對,這門親事還是定了下來。就在兩人決定結婚之際,張靈甫接到了升遷令,他被提升為74軍軍長,即刻前往南京報到。於是,兩人將婚禮地點定在了上海。因為時間緊迫,王玉齡穿着大一號的鞋子,張靈甫穿着借來的西裝結了婚。婚禮結束的當晚,兩人就坐上了前往南京的火車,一個上鋪,一個下鋪,度過了他們的新婚之夜。

1945年8月28日,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飛抵重慶,國共雙方開始會談。10月10日,國共雙方代表在重慶簽訂了《雙十協定》,兩黨矛盾暫時得以緩解。在南京,張靈甫與新婚妻子王玉齡度過了一段平靜而快樂的時光。

王玉齡親口描述:我的丈夫張靈甫

短暫而快樂的時光

他的胸口有一條長長的傷痕,頭上也有。

一次戰鬥中,一顆子彈從他的腦袋旁邊嗖地飛過,流下一道彈痕。他説,那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結婚後不久,他被提升為74軍軍長,即刻前往南京報到。我與他在南京度過了一段平靜快樂的時光。

他教我騎馬。那時候我剛剛開始學,還不大會騎。他駕着馬在前面跑,我的馬不知怎地也在後面跟着他跑,怎麼拉韁繩都停不下來。我嚇得死叫,大喊:別跑那麼快。他就在馬上回頭衝我笑。

年齡的隔閡我從沒感覺到。他也從來不講什麼很肉麻的話。但是他會説:我討了一個好老婆,這比什麼財富都重要,我要討飯的話我老婆可以給我拿碗。他有時候講些話,就會讓我很感動。

有一次我與他鬧矛盾鬧得很嚴重,我説我要跟他離婚。這可把他嚇壞了,他説假如我要真的離開他的話,他寧可老死於山溝。他向我賠禮道歉,最後乾脆在我面前立正,站得畢恭畢敬,向我敬禮、敬軍禮。看到他這樣,我是又好氣又好笑,説我又不是你的上司,跟我敬什麼禮啊,還不理他。他説你不原諒我,我手就不放下來。

他身邊的人告訴我,張軍長如今在南京地位顯赫,是炙手可熱的大紅人。因為駐紮在南京郊外的74軍充當着守衞南京的角色,身為74軍軍長的張靈甫,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抗戰結束後,國共開始和談。南京的交際活動也越來越多,他不喜歡交際,這個請那個請他很討厭的。最讓他高興的事情還是讓他去帶兵,好像解放了他一樣。

19歲的王玉齡沒有想到,這會是她最後一次與丈夫見面。王玉齡生下一個男嬰,她打電話給前方的丈夫通報了這個喜訊。放下電話,王玉齡將兒子的照片寄給了丈夫。她不會想到,丈夫此生都無緣見到他的兒子。

王玉齡親口描述:我的丈夫張靈甫

最後一次見面

1946年8月,張靈甫接到命令,率部隊出南京投入華東戰場。

走之前,我為他收拾行李。聽到過別人講的他在戰場上的那些英勇經歷,我相信他是不會死的。甚至就覺得好像是出去旅行的樣子,還告訴他,覺得飯菜吃得不好的時候,要記得用維他命補充。還把他行囊中的衣服列了個清單,寫了個條子給他。很平常的心,他讓我一點也沒有覺得緊張,也沒有覺得難過。

10月中下旬,他指揮部隊和粟裕的野戰軍對壘。

期間,他時常給我寫信,他也不講他怎麼想念我,就説家裏養的魚要死了,花也要澆水了,還有就什麼時候回來,其他什麼也沒説。他還給我畫了一個圖樣,設計我們家的花園。在圖裏畫了什麼花要種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種什麼花,他都寫給我。

在我面前,他從來沒有將戰爭當作一件很大的、很了不起的事情,他讓我也沒這種好像恐懼,也沒這種感受。

1947年的春天,我去前線看他。當時我已經懷了9個月的身孕。懷孕讓我一下子長了40磅,走路也很吃力。我説哎呀怎麼得了,長得這麼胖。他説憂愁就會瘦,就像哄孩子一樣叫我睡在牀上,閉着眼睛去找憂愁。你説我傻不傻,19歲不曉得什麼叫憂愁。閉着眼睛找憂愁,憂愁沒找到,結果我睡着了。

此刻的我並不知道,憂愁馬上就要來了。來得太多,太快了。

家裏突然派來了兩個衞士在門口站崗,所有的報紙也都停掉不再遞送。

十天前,我們的兒子出生了。他打電話來,跟我説話。聽得出他很高興。在聽筒裏樂得哈哈大笑,問我兒子聲音響不響亮,還説我心地善,將來一定多子多孫。並讓我趕緊把兒子的照片寄給他看。

此後,他再沒有打過電話回來。我在家坐月子,有人來看我的時候,衞士也跟進跟出。我隱約覺得有些奇怪。

周圍的太太們告訴我,從前跟日本人打仗的時候都是一兩個月沒什麼消息,很正常,沒事。

我一聽好像大家都這樣説,就覺得應該沒有事情。

幾個月後的一天,他的部下楊參謀突然來到家中,一進屋就一下子跪倒在我的面前。

我一下子就懵了。

楊參謀哭着告訴我,孟良崮一役十分慘烈。張軍長打了一輩子的仗,知道是撐不下去了,友軍根本不來。最後沒有辦法了,一死難逃,打了電報給蔣介石,説他將決戰到最後,以報國家,請蔣介石請照顧家人。

副軍長蔡仁杰跪在他面前,求他帶些人衝下去,衝出重圍還是可能的。並説:到了南京以後,你就在蔣介石面前,報告這個戰爭的慘烈情形以及友軍的冷漠。如果蔣介石堅持還要怪罪,你就在在他面前自殺。

靈甫説,回南京,看到我夫人,我就不想死了。

他把一封信交給參謀,説一定要交給太太手裏,並説以後不管太太想做什麼,你們都不要違反她的意志,一定要順着她。

“餘與仁杰決戰至最後以一彈飲絕成仁,上報國家與領袖,下答部屬與人民。老夫來京,未見痛極,望善侍之,幼子望養育之。玉齡吾妻,今永訣矣。靈甫絕筆。5月16日,孟良崮。”

很長時間我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每一天,我到我們從前去過的地方,去坐一坐。

在此之前我是根本不知道憂愁為何物的人,這一下天都塌了。差一點就成神經病了,連講話也不會講。

王玉齡親口描述:我的丈夫張靈甫

後來,宋美齡要來接見我們這些寡婦。到了總統府,我們坐在外面,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一個祕書跑出來講,今天夫人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夫人們你們請回吧,就這樣。

那一刻就覺得心裏有一種很涼的感覺,覺得很生氣,我覺得好像人怎能這樣,人家好像都是為了你把這個性命都送掉了,你卻這麼不把別人當回事情。

不過過了一會,我也覺得無所謂,其實沒什麼。

我從來沒有怨過他,有人講,你不要想念他,他連你都不顧了,就去死掉,這算什麼,我覺得這個話好像也是不對。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職責,他要吃了這碗飯,他就要做好他這一份事情。

1973年,我收到好友代為轉達的信息,説周恩來想請我去北京看一看。

一番周折之後,我見到了周恩來。周總理説: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將材,我是他的老師,沒有爭取他過來,錯誤在我。在總理面前,我泣不成聲。

2005年,我和兒子來到上海,頗為意外地接到當年華野指揮官粟裕大將之子粟剛兵的邀請。

他説他想請我吃飯,想見見我,怕我不會去,只有通過別人委婉轉達。

我説那有什麼關係呢,誰叫我的先生是職業軍人呢。歷史的事情,我不會計較,也沒辦法去計較。你説你能恨誰啊,對不對,這個問題太大了吧。戰爭就是殘酷的。

2007年4月,我去了孟良崮。在我丈夫殞命的山洞裏,放上了一束花環。

我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就是他在最痛苦的時候,在最無依的時候,我沒有跟他在一起,所以看到那個山洞的時候,我是心裏感慨很多。

我從來沒有講過,告訴過他我愛他,他死了以後,我一直後悔莫及的。我就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會這樣吝嗇啊,連一句簡單的話都不會講,不曾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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