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四姐妹,也稱張氏四蘭,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蘇州樂益女子中學校長張冀牗的四個女兒。張氏原籍安徽合肥,家居蘇州,祖上系清末合肥籍的淮軍首領張樹聲。因其父母酷愛崑曲,遂特請家庭曲師為子女們拍曲,而最有成就的是四個女兒(兒子張定和亦擅曲)。其中大姐張元和,即與小生名角顧傳玠戀愛而結為伉儷(後旅居美國);二姐張允和,是著名語言文字學家周有光的夫人;三姐張兆和,是著名作家沈從文的夫人;四姐張充和(小妹),是美國耶魯大學著名漢學家傅漢思教授的夫人。姐妹四人情繫昆壇,畢生為崑曲事業而奔走,不遺餘力。
大毛:張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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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姊妹中大姐元和文靜端莊,典型的大家閨秀。自小組織幾個妹妹在家裏演戲她總是演小姐,在大夏大學讀書時,因她的典雅秀美,被封為當時的"大夏皇后"。人品出眾、條件優越的大姐追求者不少,但卻沒有一個她中意的,直到30歲了還是驕傲的孤單的公主。最終嫁給了傳字輩名小生顧傳玠。顧傳玠是崑曲小生行當中的全才。無論是在蘇州還是在上海演出,劇場總是"坐無隙地"、盛況空前,三姊妹在上海讀書時,常是追隨左右的"座上客"。系出名門的閨秀才女和一個崑曲演員之間的懸殊地位,使來自各方面的輿論給元和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壓力。這時候,最支持和理解大姐的是二妹允和。在元和姐姐寫信給她傾訴心中隱情時,她不怕天不怕地好大的膽子,竟代行家長職權回信給姐姐:"此人是不是一介之玉(?)?如是,嫁他!"好一個痛痛快快的"辣妹妹"。這是一樁轟動的婚姻,當時上海的小報以"張元和下嫁顧傳?"為題大炒新聞。顧傳?寫信給張允和開玩笑説"一朵鮮花插在了牛屎上"。他們的婚姻美滿幸福,1948年夫婦雙雙去台灣。1965年,顧傳玠因肝病逝於壯年,後元和定居美國,不但繼續傳習崑曲,還以80多歲的高齡在電影《喜福會》中客串了角色。
二毛:張允和
二姐允和是家中男女孩子加起來頭號的"頑皮大王"。在孃胎裏就不安分,七個月急急來到人間,自稱"除了大腦發育得好,其他哪裏都沒有發育健全"。人瘦得像韭菜葉子,整日"無事闌干"哭得無了無休,是人世間最難養的孩子。人人喜歡一逗就笑的胖乖乖,誰耐煩淚眼婆娑的病苗苗?可沒辦法,仗着體弱多病,從小乾乾(奶媽)疼父母寵,除了天地父母,就是這一腦袋稀疏黃髮的二小姐了,誰也惹不起。廚子都不敢煩她,每天雞未叫,睡眼惺忪先一聲苦歎"小二毛哭了,該起牀做飯了。"到了不哭的年齡,她出落得四肢瘦弱頭腦發達,性格開朗活躍,腿勤、手急、眼快、話多。她説自己的"快"還沒有快過爸爸,小時候做過實驗,和爸爸同看一本書,一頁沒看完,爸爸卻要翻頁了,"我是一目十行,爸爸是一目十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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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和12歲前就熟讀了唐詩、宋詞,尤其愛讀司馬遷的《史記》。小小年紀就口口聲聲"討厭漢高祖,喜歡項羽,有氣派。"一次父親看到小二毛又在書房翻書,便撫着她的頭問:"小二毛,你頂喜歡什麼人的詩?"允和脱口而出:"納蘭性德。"父親很奇怪:"為什麼喜歡他的?"允和振振有辭:"他的詩有真感情,動人,文字綺麗。"
後來出版的《中國曆代才女詩歌鑑賞辭典》,允和、充和姐妹雙列其中。提及張允和,稱她的詩"有風骨、有神韻,情致濃烈,富有生活情趣和哲理;既有女性作者之細膩,又透出一種陽剛氣。"
舞台上的允和可沒有這樣"風光"。算起來那已是80 多年前的事了,開蒙老師剛教會了《百家姓》,大姐元和就組織了她的第一個劇社,第一次當了編劇、導演兼演員。一天,大姨家的表姐來做客,她給每個人安排了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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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端坐客廳正中唱:趙錢孫李---把門開。
三妹兆和忙開門迎客:周吳鄭王---請進來。
表姐邁四方步進門來:馮陳褚衞---請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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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允和風風火火:蔣沈韓楊---倒茶來。
一出"打泡戲"定了終生,她演了一輩子小丫環,自嘲是個"丫頭坯子"。她們這個小小的姊妹劇社共有四個保留劇目,當家戲是"三孃教子",大姐扮得是端坐在椅子上的王春蛾,三妹用紙頭剪成鬍子扮老薛保,允和是捱打的小東人。在"探親相罵"中,大姐和三妹成了親家,允和一會兒演兒子,一會兒演媳婦,一會兒還要演趕驢子的,最可笑的是還要扮驢子,成了一趕四的全才。在"小放牛"和"小上墳"中,她不是沒的可演就是演牛,大姐處處比她們強,在舞台上演了一輩子主角。四妹充和回到張家後,壓軸戲改成了"遊園驚夢",大姐柳夢梅,四妹杜麗娘,允和自然還是小丫頭。這齣戲無論是在"樂益"還是其他的喜慶場合,逢場必唱,一直到老。允和上大學也是連蹦帶跳的,先後上了中國公學、之江、光華三個大學,最後在光華大學戴的方帽子。
允和嫁給了著名的語言文字學家周有光。經當時任人民教育出版社社長的葉聖陶推薦,很快調到了北京,想盡其所能大幹一番。誰知不到一年,"三反五反"運動開始了,她被莫名其妙地打成了老虎,嚇壞了。每天除了寫檢查,不吃不喝不睡覺,平白患了齒槽骨萎縮,失落了一口的白玉牙,快嘴的二姐只能未張口先舉起手帕,成了"掩口葫蘆"。解放後的第一次政治運動她就下了崗,回到上海。這隻80多斤重的老虎從此養在家裏,做了46年的家庭婦女。她説:"'塞翁失馬',時間越長我越體會到這是一種幸運,如果我沒有及早下崗,如果'文革'時我還在工作,那我必死無疑,不是自殺就是被整死。"1956年,她隨調到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工作的丈夫再一次來到北京,巧的是"文字改革委員會"和"人民教育出版社"在同一個院子,竟是舊地重歸。剛剛散去的委屈一下子重聚心頭,她大哭着對周有光説:"我要走,我要回上海!"慢郎中周有光輕聲細語好言相勸,她留了下來,在這抬頭低頭都是熟人的院子裏,一住25年。又是一次"塞翁失馬",在北京,她結識了她一生中最後一位老師,她最尊重的恩師俞平伯。自幼酷愛的崑曲成了她終身的職業,1956年"崑曲研習社"成立時,俞平伯任社長,張允和被推舉為聯絡組組長。在給各報社寫有關"曲社"的報道的同時,張允和並非有意地開始了自己的散文創作,過硬的童子功顯現在字裏行間,和她的詞作一樣,非同一般。俞平伯先生説她的散文寫得比詩好,"尤其是文章的結尾,悠悠不斷的,很有味道。"兒子曉平對媽媽説:"你的文章很有才華,可以寫下去。"允和好笑"這好像是父親對兒子説的話,誰知道是兒子對母親的誇獎,好笑!"篇什不多的散文,並不引人注目,多數不是為了發表,"自己寫着好玩"。50年代末,曲會響應號召寫現代戲,演現代戲。張允和挖空心思寫了一出《人民公社好》,其中有一場寫公社的供銷社,"樓上有綢緞,樓下有葱蒜"完全是她想像中的供銷社模樣。
三毛:張兆和
三妹兆和忠厚、怕羞,可淘起來像男孩子,因為是第三個女孩子沒有人嬌慣,她也習慣了在做了錯事後老老實實挨罰,不哭也不求饒。處罰決定都是由媽媽作出,大多是罰坐板凳或關在房間裏不準出去,若是輪到小二毛(允和)受罰,她會跳起來哭叫,奶媽和保姆都跟着掉眼淚,請求"保釋"。二姐回憶説:"小時候,有一次幾姊妹分蘋果吃,我吃得最快,三兩下吃完,看看三妹,她正小心捧着蘋果,一小口一小口仔細品嚐。我一把搶過她的蘋果,她剛喊了聲'二姐搶---',我一巴掌打過去,'嚷什麼嚷!'她馬上不做聲了,嘴一癟一癟地要哭。那時候我怎麼那麼不講理呀!"三妹和二姐只差一歲,兩人從三四歲起同一天開蒙認方塊字,念"人之初"。同進"樂益"又同進蘇州女 人物與回憶1999·6新華文摘145子職業學校,兩人好得像一個人,無話不説。三妹從小對唱文縐縐慢悠悠的崑曲缺乏興趣,尤其不耐煩演規規矩矩的小姐。在《風塵三俠》中,大姐元和演紅佛,兆和演李靖,她坐在"龍椅"上,雙腳夠不着地,兩腿淘氣地來回蕩,一副羞人答答的樣子,好笑極了。兆和對這樣的角色打不起精神來,總是自告奮勇演花木蘭,她頂愛演的是自編的滑稽戲"萬能博士"、"天外來客",臉上畫得亂七八糟上台最開心。她在學校宿舍裏也總是出洋相,有時半夜三更一個人在月光下跳舞,有時自言自語説"螞蟻是有鼻子的,不然怎麼偷吃我的糖"。同屋的同學笑成一團睡不成覺,她卻什麼事也沒有呼呼大睡了。她86歲時在《往事回憶錄之一:我到蘇州來》中寫了這樣幾句:"校內有練功的平台和天橋。天橋年代久了,搖搖晃晃的,誰也不敢上去,只有我敢。我還在平台上唱當時的流行歌曲:'賣布!賣布!我有中國布。賣布
!賣布!沒有外國貨……'我還硬着頭皮來來回回走那個搖搖晃晃的天橋,同學們越拍手叫好,我越唱得帶勁。誰知道,樂極生悲,一學期下來,除大姐外,我和二姐都蹲了班!因為我們還同在家一樣,放了學,把書包往台板裏一塞就往家裏跑,也不管老師有沒有留下作業要做。怪誰呢?活該!"一同在學校瘋玩,又一同哭着留級,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患難姐妹。
天資聰慧功底不薄的兩姐妹最終還是一同考上了上海的中國公學,二姐這樣説三妹:"三妹比我用功,她定定心心在中國公學讀完了大學,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大學收女生是新鮮事,男生對我們女生既愛護又捉狹。他們對女生的特點很清楚,挨個兒為我們起綽號。世傳三妹的綽號'黑鳳',並不是男生起的,這名字我疑心是沈從文起的。三妹原來男生替她起的綽號叫'黑牡丹',三妹最討厭這個美綽號。"三妹人長得黑,樣子也憨憨的,沒有一點閨秀氣,還偏偏歡喜男裝。那時女人的旗袍下襬是窄的,兆和從來都穿陰丹士林色的大擺袍子。一次要去參加親戚的婚禮,家裏人囑咐她一定要穿一件新衣服,她又要穿藍色的,二姐氣得罵她"人家結婚,你穿藍布袍子幹什麼?"她乖乖地換了。二姐不但管她的穿,連三妹的婚姻大事,也是二姐一個"允"字定下的。1933年初春,沈從文寫信婉轉請二姐代他向父母求婚,説如果爸爸媽媽同意,求三妹早日打電報通知他,好讓他這個"鄉下人喝杯甜酒吧"。父親本來就主張兒女婚事自理,一説即成。急性子二姐自己先打了電報,電文只一個字---"允",既表示了父母允婚,也算署了名字,這個被人傳為美談的有名的"半個字的電報",只有張允和這樣"好管閒事"的快嘴才女才能想得出、做得出。膽小的三妹不放心,生怕沈從文看不懂,隨後又羞答答悄悄來到電報局,遞上了她的電報稿"鄉下人喝杯甜酒吧兆"。報務員奇怪今天的兩封電報都像密碼,尤其眼前這封,為什麼還要帶個"吧"字 ?
要求照規矩改文言,兆和不肯,漲紅了臉懇求半天,才發出了這封同樣有名的電報。二姐三妹在同一年結了婚,沈從文説二姐是"三姑六婆中的媒婆",1988年4月,就在他去世前的一個月,張允和去看他,他還用濃重的湖南口音叫二姐"妹(媒)---婆"。解放後,張兆和先在師大附中教書,後在《人民文學》雜誌任編輯,她功底深文筆好,又勤懇敬業,是公認的好編輯。她與沈從文幾十年同甘共苦,經歷了重壓與磨難,她的性格為此有了許多變化,沉靜、寡言,很少有人會相信她原來是那樣的頑皮活躍。
四毛:張充和
小四妹充和從小沒有和三個姐姐在一起,在姐姐們的印象中她總是規規矩矩,從不惹事生非。1934年她報考北京大學,國文考了第一,數學得了零分,經過通融,數學勉強給了幾分,才被北大錄取。不知是受張家活躍"不安分"的基因影響,還是歸宗後受兩個淘氣姐姐的感染,才貌雙佳的淑女充和也惹出了不少笑話。張家在蘇州九如巷住了很久,姐弟和年齡相仿的親友因有共同的愛好分別結社,四姊妹為首的"水社",年幼的幾兄弟結成了"九如社"。兩社不分男女常在"樂益"的操場上踢球比賽。弟弟定和回憶説:"四姐充和任守門員,像猿猴一樣輕捷。"她歡喜紅顏色,尤其喜歡戴紅帽子,在北大讀書時同學們都叫她"小紅帽"。有一年暑假,她報名到東吳大學游泳館游泳,辦手續要交照片,她拿去一張歪着腦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怪照。人家説這張照片不合格,她説,"怎麼不合格?這難道不是兩寸半身照嗎?"
充和的婚姻大事沒有煩勞二姐這個"媒婆",自作主張嫁給了曾在北大教授拉丁文、德文和西洋文學的美籍德人傅漢思。解放前夕夫婦雙雙赴美定居,在同一所大學任教。
四姊妹都不是在教堂中披的婚紗,但她們都用終生的愛實踐了全世界每一個人都能背出的牧師的那句話"無論是富有還是貧窮,無論是健康還是有病……"
嘴仗不斷姊妹情長
張家四姊妹同父同母,卻生得個奇怪,兩黑兩白,大姐二姐白,三妹四妹黑。1979年,小四妹出國30多年後第一次回國,都已是白髮人的姊妹見面,二姐一聲驚呼:"小四黑子,你怎麼還這麼黑呀?"
一黑一白的大姐四妹在美國,經常見面。一黑一白的二姐三妹在北京,常憶起陳年舊事,嘴仗不斷。"腦子好得不得了"的二姐把三妹乾的"壞事"全記在心上,兆和像小孩子一樣申辯"就是沒有這個事情!你專門説我的壞話,戳我的蹩腳。"
二姐記得,三妹小時做不好"女紅",把線疙瘩留在油貼子(那時女人梳頭用的頭油放在一個瓷盒子裏,梳頭時用油貼子沾上油再抹到頭髮上。女孩子初學女紅都喜歡做油貼子。)正面留下的笑話……以此事為導火索的嘴仗已打了幾十年。
二姐記得,戀愛時節的兩姊妹無話不講,三妹連日記也拿給姐姐看。她健美聰明,追求者不少,其中不乏相當優秀和知名的人。淘氣的丫頭不為所動,居然在日記本上排出frogNo1、frogNo2……(青蛙一號、青蛙二號……)。二姐逗她,"沈從文該排到癩蛤蟆13號了吧 ? "
二姐記得,在中國公學讀書時,有一天,三妹收到一封薄薄的信,第一句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愛上了你",是老師沈從文寫的。三妹接着收到了第二封,第三封……信寫得太長、太多,三妹認為老師不應該寫這樣失禮、發瘋的信,告到胡適校長那裏。胡適先生笑笑説:"有什麼不好?我和你爸爸是安徽老鄉,是不是讓我跟你爸爸談談你們的事?我知道沈從文頑固地愛你 ! "兆和脱口説出"我頑固地不愛他!"這些都是當年三妹親口對姐姐講的,如今兩姊妹都有了孫女,她居然都頑固地不承認了。
少年時代的四姊妹曾結成"水社",還有社刊《水》,每月一期,發表姊妹兄弟稚嫩的作品。一泓清水浸潤了近70年的歲月,張家的下一代下下一代是否還能分享到《水》的甘甜清醇?
主心骨二姐允和決心恢復《水》,84歲開始學習電腦打字,她不會漢語拼音,發音又是半精(京)半肥(合肥 ) ,硬是一個字一個字查字典在稿上註上音,幸好有語言文字學家周有光的鼎力相助,她終於從"親愛的"三個字開始學會了打字。開頭用短信練手,無論給誰的信開頭總是"親愛的……"籌劃了兩年,1995年10月28日,向海內外的張氏家族成員發出了一封約稿信,給五弟的信開頭是"最最親愛的小五狗……"
1996年2月,《水》的復刊號第一期正式出版,總共印了25份,除了十姊弟或後代外,只給了幾個最親近的朋友。前幾期的組稿、編輯、電腦打印工作都是由張允和承擔的,她自封為主編,封三妹這個老資格的大編輯為副主編。老出版家範用稱此為"世界之最",最小的刊物,最老的主編。張允和感覺良好,説自己是"三自",即自鳴得意、自得其樂、自命不凡。但二八(88)年華,究竟非復當年,精力不及,以前又沒有做過專職編輯,一些錯漏沒能察覺。嚴謹認真的三妹批評二姐"拆爛污",二姐順水推舟,倚老賣老,從第七期起交副主編張兆和主持,她退居"二線",可主編的職務不讓,還是那麼霸道,和小時候搶蘋果吃一樣。
四姊妹的父執輩朋友葉聖陶先生曾説過一句話"九如巷張家的四個才女,誰娶了她們都會幸福一輩子。"
樂威壯